协典三坠酆都城 第1章 欠债

欧阳海像是被海浪卷上沙滩的贝壳，本不属于沙滩，却又无法抗拒浪潮。

这就是他的人生，从七五年离开学校敲锣打鼓来到龙山，到第一年睡老乡牛棚冻掉小脚趾开始，他就想着早点回上海去，但一直有各种事情耽搁着。

现在上了岁数，父母过世后三个女儿也都长大成人，也就没了回上海的必要，可他偶尔还是会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打消回上海的念头呢？

时间回到88年的腊月初五，他把老婆和刚刚降生的三闺女留华从乡卫生院接了回来，母女平安本该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但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不单单是罚款没有着落，更主要的是在三丫头攥着避孕环出生之后，他就笃定这个三丫头是降世跟他要账的。

照理说刘艳萍已经生过两胎，这一胎本该顺顺当当，压根没人想过要去卫生院，但事情就是出人意料。

刘艳萍羊水破了一天孩子都没生下来，老产婆杜二娘也慌了，让赶紧送卫生院。

好在有惊无险母女平安，可从卫生院回来还没完，刘艳萍没奶，任谁也想不明白，之前的两个闺女都生养的好好的，偏偏三娃没奶喝，喝旁的就吐，眼看熬不过两天又要往卫生院送，欧阳海是焦头烂额。

杜二娘听说了上门支招，告诉欧阳海吃黑鱼炖茄子一准下奶。

欧阳海就跑到镇上去买，好歹买到两斤茄子可全市场都没有黑鱼，他只能先买两条鲫鱼，回村时在小巴上碰见醉醺醺的李润。

李润原本也是知青，曾经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现在住在磨坊村，听他说要买黑鱼给媳妇下奶，就说去北大河凿冰窟窿，黑鱼有的是。

欧阳海知道这个李润不靠谱，以前在生产队就经常旷工，爱往山里跑，还神神叨叨的，再加上现今他那泼辣的老婆，欧阳海想想就犯嘀咕，敷衍了两句就没再接话茬。

可第二天听三丫头哭声越来越小，一咬牙他还是去磨坊村找了李润。

刚到院门口就听屋里有女人的吵嚷声，正要回头走掉，却被李润从后面叫住。

他不好意思开口，李润也知道他的来意，抄起墙根的冰钎和抄网推着他就走了。

李润的老婆吴桂花追到门口，欧阳海听着身后的骂声，惊讶一个女人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骂的如此难听，他更想不到，自己还要跟这个难缠的女人打上好几年交道。

路过村头小卖部，李润说自己没带钱让欧阳海借他五块钱，他去买点东西。

见李润拎着瓶二锅头出来，欧阳海也是有些震惊，他听说李润嗜酒如命，没想到到了如此程度。

蹚着过膝的雪壳走了半个小时两人到了北大河，冬天水浅冰盖下水都干了，两人沿着河沿凿了好几个冰窟窿只在河泥里挖到点山胖头串钉子，打鱼酱正好，下奶差点意思。

欧阳海不免有点泄气，李润却眼珠一转说有个地方一准有鱼。

欧阳海见他喝的微醺了就说算了，但李润显然不肯罢休，坚持要去他说的地方。

俩人就转到龙山村南岗下面的水库，欧阳海知道水库是万保村张家承包的，一时犹豫了，李润却已经选好了位置开凿。

没两分钟凿出个半米粗的冰眼，滤去冰渣，李润一抄网下去两斤的大鲤鱼和巴掌大的鲫鱼坠的抄网几乎拉不上来，可两三网都不见黑鱼。

把小鱼踢回冰眼，欧阳海提溜着鲤鱼说这鱼就行，但李润还不肯罢休，掏出兜里的半瓶二锅头喝了口脱下棉袄让欧阳海替他拿着，扛着冰钎就往坝棱子边的一棵大柳树下走。

边走边说冬天水冷黑鱼往下沉，一定聚在水深的地方了。

欧阳海跟着李润走到柳树下离沿两米的地方，李润放下铁钎朝大柳树拜了拜，嘴里叨叨。

“柳仙柳仙，五傍山清源弟子李润请一条黑鱼下奶，许之焚表烧香，磕头供酒…咪妈咪妈咪哄”

念完李润一跺脚，转头跟一脸无语的欧阳海眨眨眼，撸起袖子嘁哩喀喳就凿了个冰眼出来，这个冰眼跟先前的还真不一样，隐约是个八边形，有点规整，冰眼里的水微微泛黄，一涌一涌像是会喘气。

欧阳海看着他故弄玄虚，觉得他媳妇骂的还真没错。

但李润好像乐在其中，他拿起抄网喝了一声，“请黑鱼！”

这一惊一乍的让欧阳海不适应，开始后悔招惹这个家伙，可没成想李润把抄网在水里搅了两下身体往后一仰，叫了声‘嘿’，果然拉上来一条三斤多的大黑鱼。

李润指着黑鱼黄灿灿的肚皮笑着说，就是它，没娃的娘们儿吃了也能下奶！

他话刚说完就听到南岗子雪坡上有人喊，你俩干啥呢！

欧阳海远远认出那是万保张家的人，寻思给点钱就当是买鱼了，可没成想李润听到人喊，拎起鱼扛着钎撒腿就跑，边跑还边笑。

欧阳海也只好跟着跑，那雪坡上的人见两人跑了，就从雪坡滑下来追，就在欧阳海想喊住前面的李润时，听到咵嚓一声，眼前的李润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黑鱼在冰面上乱蹦。

他跑过去见李润掉进了冰窟窿，右手抓着横在冰眼上的冰钎。

他想把李润